[365+97/365] 《戀人待轉區》─破傷風

〈戀人待轉區〉破 傷 風 文／關懷寧 宋代《太平聖惠方》：「身體強直，口噤不能開，四肢顫抖，骨體疼痛，面目喁斜，此皆損傷之處中於風邪，故名破傷風。」 一邊點閱網路資料，一邊艱難塗抹臂膀的傷口。滑鼠喀嚓聲，他像被雷電劈中閃過一個念頭：「原來啊，疾病也會隱喻愛情。」 一切有關愛的破滅、傷痛、風吹日曬。 其實他多冀望每一回的刻骨銘心都是永恆的紀念，期待這是最後一次，不再波折、不再殤亡、不再風風雨雨。 初出社會，和當時的女友定居台北，兩人都錄取感興趣的工作，準備落地生根。女友嚷著要養隻貓，他左思右想，理智地說：「要擔當起貓的一生，責任重大噢！」她撒嬌蹭著：「不怕不怕，牠會是我們深愛的孩子。」 在流浪貓協會舉辦的認養活動中，各式喵喵聲不絕於耳，每一隻都可愛，都彷彿跌落人間的天使。在諸多善良無瑕的貓臉中，他們默契十足地挑中牠，安安靜靜蜷在角落，睥睨整場人群喧嘩的灰白虎斑。和照護的中途阿姨確認資料後，他們提著貓籃正要回家，卻見牠小巧的眼眶蓄淚，嚶嚶咽咽。阿姨說，「牠跟另外兩隻是同一胎的兄妹，知道要分別了，也會難過的。」 小貓長得好快，才一年就出落得水靈動人。小貓不叫不依賴，習慣佇立在書櫃上理毛，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。她是慈母，餵貓草、罐頭，逗貓棒陪牠玩耍；他是嚴父，糾正牠亂咬、亂撥桌上的食物，試圖抹除血裏的野性。 家居生活平平淡淡，經營3年的感情遭遇瓶頸，他以為只要兩人齊心協力，任何問題終能迎刃而解。結局卻是徹底被情敵打敗了。在貓面前，他們攤牌，但不指責爭吵。她已經哭癱在地，喃喃叨唸對不起。他忍抑住洶湧而來的回憶，伸手將她抱起，「沒關係，祝妳幸福。我發誓會全心全意照顧牠。」獨留他一人面對滿室的瘡痍，而空蕩之外，還有貓擺動尾巴的影子。 偶爾，她會捎訊問：「貓好嗎？」他以照片代替回答，其實不敢多回一個字，深怕浮起一點點的期待就會擊垮尚未復原的身軀。後來，她的關懷愈漸減少，飄遠的雲啊，已在海的另一個城市化作白雪。 他從不知曉自己可以負擔起另一個生命。聽牠咬著貓糧，只覺歲月靜好。 當新交往的女友和他回住處，竟面露難色。不喜歡貓？或不喜歡那是他和前女友豢養的寵物？她勉強撫了牠背脊，一縮手就差點被攻擊。 某一次他們激烈口角，她又提貓出來抱怨，盛怒之下便決定分手。那晚他難得抱貓入睡，牢牢地抱著，彷彿想把牠塞回肚腹保護。 前天下班，進門發現喵的後爪受傷，窗台邊血跡斑斑。他微微靠近，貓一逕暴躁哈氣。費一番功夫才抓進籠子送醫院，雙手傷痕累累。獸醫建議他打破傷風，否則容易感染。挨了一針，苦吞消炎止痛藥，他昏昏沉沉，體力透支。 回家。他和貓各偎一角，彼此耐著痛楚，在等待痊癒的時間裏保持距離，又相互凝望。 http://www.libertytimes.com.tw/2013/new/jun/12/today-gender4.ht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