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關懷寧
落日餘暉，請讓我們化作兩隻王謝堂前燕，盤旋回顧舊時的榮光廢墟。
你飛往你的，我滑向我的。
我降落你的，你巡視我的。
還有一段長長的路要走，一片陰陰的天要過。這些年的翻天覆地，註定已經老透了的靈魂更加滄桑，思念掂在指間更加牽腸掛肚。
我們定義這是一種告別過去最適宜的儀式。
你精神抖擻，你先說。
7年，用青春來換。最初你身邊還有別人，她願意等。後來你死過一遍，荒蕪貧瘠的土地，唯她一朵花猶綻放。你決定重來，展開追求，每一次約會確認彼此心意相符。你手拙，囑我代製一張卡片，上頭密密麻麻寫著相戀的渴望。躊躇滿志的那天，你捎來攜手共度的好消息。至此，幸福人人稱羨。不僅把對方揉進自己體內，你善待她的家人朋友，她照顧你的。在感情成分放入親人的關懷，延長保存期限。你的笑容有她的快樂，你的未來有她的輪廓。
畢業，工作，出國留學，抵抗突如其來的變故，幾個轉捩點你們都挺過來了。那不就是信仰嗎？你們虔誠相待，屬於兩人的教派無堅不摧。
可你卻無奈輸誠，敗在價值觀了。她不要你變成投機分子，你篤定堅持夢想。沒有共識，問題懸而未決，天秤兩端日漸傾斜。你正被現實壓力苦苦追趕，她反喧鬧滋事，更添你肩上負擔。分手來得輕而易舉。你回國，把心鎖在那座看不見的城市，對逝去的愛而言，已是最忠誠的表現。
不要害怕，不要氣餒，緣分纏纏繞繞，太多割捨尚未完結。我知道你們還有機會，因為我還在你的眼神裏遇見她。
你呼了口氣，轉望向我的殘垣斷壁。
我無法像專業導遊般細數典故，我的故事佚散了，只剩一塊腐肉。如果悲傷不是真的，喜悅不是真的，為了掩人耳目，一切都虛構。不願傾吐悄悄話，不願說三道四。有些信任被建立時胼手胝足，稍不注意，輕輕一抽氣就能灰飛煙滅。
愛錯的機率有多大？我向來都是賭徒，只要揀定了，非得狠狠下注。從富有到一無所有，掏空的不只是身體。我遭他槍擊，我痛到底了。我熬過來的那刻起便認清，從此之後再沒有誰可以傷害我了。
遊戲人間，揮霍青春。形式上的慾望翻湧，流連在不同的軀殼但不留戀，與陌生人排解寂寞但不給承諾。不必調情不必曖昧，複雜的猜疑統統抹去。我的世界簡化成免洗碗筷，用完即丟，沒留下丁點汙痕。這是保護自己的方法，起碼我不髒不臭，每一回開場都簇新潔白。
直到遇見另一個他。那平凡如昔的早晨，睜眼，混沌的腦袋記不得在誰的房間。他已坐起身，彷彿凝視了一輩子那麼久直直盯著我。他問，「你心安理得嗎？」然後哭了。像個孩子。我被他的哭聲震懾，整個人從頭到尾被清洗一遍。
聽到這，你眉頭才開了。
是的，那意味著，蛻過皮的我，準備好重新去愛一個人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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